江城的一滴水

安卡

我是江城的一滴水，飘落到磨盘山。

这是合川的东北角一座小山，山下有渠江、村庄和田野。一位老人伸长了脖子在给果树剪枝。累了，他摘下草帽，我化身一滴汗水，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，听他讲关于土地的故事。

在老人还是孩子时的旧社会，一家人在租来的土地上劳作。他巴巴地望着一棵棵植物野蛮生长，一天天饱满，一天天喜悦。扛过了天旱、虫灾，填满了地主的仓房，面对所剩无几的余粮深深叹息。那时的土地，以充满期望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，又以欲言又止的方式看着他离开。解放后实行土改，“耕者有其田”让他的梦想照进现实。看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立在田间地头，他孩子气地泪流满面。他昂首挺胸地走路，干劲冲天地劳作，终于，活出了一个人的样子。他娶了一位身体结实的姑娘，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。然而，严重的自然灾害来临，土地长不出人们需要的粮食，饥饿的人们甚至啃起了“观音土”、树皮。他撑过来了，他知道土地的贫瘠与无可奈何，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更广阔的另一片天地好好活着。他想方设法让孩子翻过磨盘山，走进学校半耕半读。

我在老人的故事里久久地沉默。沉默着听他讲述年以后的故事。那是一场冬天吹来的春风，到磨盘山时依然和煦。他喜欢清晨开始，去到每一寸他承包的土地。在这片失而复得的土地上积肥、选种、浇水······他带领他的孩子们起早贪黑，连过去沟边的荒地都种上了蔬菜、果树、麦子。热烈的土地里，植物迎风致意，老人轻轻地触摸它们的时候，他想起在外上学的孩子。

历史谢过一幕，拉开另一重。重新打开的强光，是新时代的布景。

我必须是一滴江水。我需要一条江的气魄，浩浩荡荡，面对危崖峭崿，涌浪涤荡污浊。让和磨盘山一样的村庄，重拾人间烟火。

我扎入奔流的渠江。渠江，是村庄的血脉，养育着磨盘山，以及沿江村庄一辈又一辈的村民。它载着我一路高歌。河流两岸，是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村镇。渭溪、小沔、官渡、云门······我看着一条条宽阔的柏油路不断延伸，一条条村级公路抵达农家家门。阡陌纵横，各类汽车在其间来来往往，不断加载农民的梦想。但村镇大多时候是静谧的，乡野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绿，前景或是烂漫的春花，让人垂涎的果子；抑或是金灿灿的稻子，或是黄绿相间的玉米；风过，泥土、农作物和水果的馨香便弥漫开去。

我偷偷地沉入河床，并安稳地睡去。我知道，老人的故事早已成为过去，土地，早已告别了贫瘠。磨盘山，也应该和这些美丽的村镇一样，在合川的东北角，绽放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我是在阳光明媚的冬日醒来的，与另一条叫嘉陵江的河流胜利会师。我们一路欢歌，穿过东渡大桥，在文峰古街，与涪江相遇。三条江的汇集，早已超越了一条江的磅礴。三江水域宽阔，江水清澈，奔腾向前。

我需要站得更高，以一颗露珠的形态，挂在钓鱼城的高枝。一个弹丸之岛，以一城之力，挡住了元军铁蹄，这是钓鱼城的前世。而此时，夕阳衔山，江水拍岸，一种质朴而永久的精神守护，让钓鱼城在这特别的光色中有了石器与青铜的混合质感。

俯瞰江城。经过数千年的时光和江水的淘洗，合川，像一块温润而有质感的玉，有品质，不张扬。其温润，无瑕，坚韧，从容，让村庄回归村庄，让城市远离喧嚣，让贫瘠得以消释，让温暖抚慰人心。

这一方被开垦和培育的土地，把城市和乡村发展的速度拉近。

我看见——江城的天空从容地蓝了，前赴后继的支流清爽了，有染江河的矿山治理了，广阔的田园回归了······成群结队的红嘴鸥从北方赶来，在嘉陵江水面舞蹈，自然的乐音在江面流淌。三江沿岸，人们在公园闲庭信步。时光缓慢，不舍得太过急促。

我看见——江城的每一条街道，每一件关乎生命、贫困与爱的大小事，都有文明的守护者。在洪水过境之时，在新冠肺炎肆虐之时，贫困家庭为生计发愁之时，在孩子与老人亟需救助之时······皆是文明使者遍留风景之时。

我看见——公交车上，老人们微笑地刷着免费卡；校园里，孩子们奔跑在塑胶操场；老旧小区里，新电梯悠然启动；康养中心，老人们大笑着拍短视频；菜市场，蔬菜上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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